在起霧的夜晚,他喚醒了你。

聲聲如煙,彷彿風一吹便散。

微微一笑,彷彿仙女下凡塵。

你等到視線清晰後,才看清在你床頭旁的人是誰。他有著一頭烏黑的短髮、過於白皙的皮膚以及深邃的雙眼,臉上再被他那純真的笑容點綴著,搭上比任何男子還要纖細的身子,你馬上意識到這人的身分。

他是你的兒時玩伴──潭墨。

名字很合他,只因他有雙如墨般的雙眸,能勾人心神,能使人為之瘋狂,卻也令人感到被他看透所有心思。

 

朝你微微一笑,這笑你常見,是他渴求的笑容。

「陪我去看海好不?」他說。

纖細的冰冷雙手緊握著被角,你輕摸著他的頭,背著晚冬的寒意一口答應。

你的心裡隱約感覺到,不答應,就再也沒有機會。

潭墨住在你家隔壁,他常跑進房間裡跟你擠同一張床你都覺得沒什麼,反正就算不習慣也是會被他弄的逼不得已去習慣。

每早醒來,你都能看見抱著你熟睡的兒時玩伴,你心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。

這也並不是你第一次聽潭墨說出這話,他常在深夜時叫醒你,要你陪他去看看海,吹個涼風。

十次裡有九次你都拒絕了他,原因很簡單,就是因為太晚了,明早還要上課,哪來的精力去看海。雖然你對課業看得不重,純粹只是想要睡覺。但,不找個好理由怎麼能讓他心服口服?

你回絕時潭墨也沒說什麼,只是笑著說了聲祝好眠便離去。

你們兩家剛好住在海邊附近,走不上十來分鐘便能踩上沙灘,看著月亮早已垂掛一邊的天空與大海。

你身上穿了厚重的羽絨衣,裡頭還多穿了幾間衣服,卻無法為你抵抗冬日的風。一波一波的冷進到你骨子裡,你微微發著抖,卻不好開口說想回家這話。

在發抖的同時,你不禁開始疑惑,晚上明明吹陸風,為何現在吹來的是海風?

看著極度享受這地方的潭墨,你聳了聳肩,不再多想。

反正,在他身旁多的是離奇事,不差這件。

 

站在沙灘上,潭墨凝望著遠方。

赤著腳的他,離拍打上岸的海水十分接近,再往前走個幾步,他的腳便會被冷水碰觸到。他不在意,也不覺得怎樣。

從層層雲朵中微露出月光,皎白細小的碎片灑落在身上,他的所有溶入在黑夜之中。

就算今晚的明月已被遮住,再無微光,白皙的他在這片黑暗之中特別顯出。

或許,對這黑夜來說他便是那明月。

 

浪花拍打上岸,剛才他在沙中寫下的話語早被沖積成原樣。微涼的海風伴隨的鹹水的味,拍打著臉以及那早已脆弱不堪的身子。髮被風吹得極亂,他靜靜的站著,讓流動的空氣親吻身上的每一吋肌膚。

寒風刺骨,他卻熱愛這種感覺。

你不懂為何。以前曾問過他,他只淡淡地說了句:「那是所有的起點。」你反覆思索,卻得不到任何一點頭緒便作罷。

厚重的外套也無法替你禦寒。他身上僅有件衣服,為何還能如此的不畏冷?

這是你長久以來不懂的問題。他病過、痛過、傷過,你卻不曾聽他喊聲冷。他甚至能在寒流席捲全台時只穿件長袖制服以及薄外套就出門上學,而你根本包的跟肉粽子差不多!

站在此處,你猛然想起,他才大病初癒,這又來吹個風不就替他自尋死路!

心裡頭一緊,你對此事感到愧疚。明明平常最顧他的自己居然會迷糊倒忘了這點,真是該死。

你心中不斷謾罵著自己,但當事人似乎對他的衣著不以為然。

單薄的襯衫以及牛仔褲就這麼套在他的身上,他卻並未像你一向瑟瑟發抖,而是淡然地看著遠方。

你將外套脫下蓋在他的身上,他只是高興的說了聲:「紀臣對我真好。」這句,你心頭的寒走就消逝,只剩下暖心一片。

拉了拉你給他的外套,他眷戀著你的味道以及溫度。

 

輕輕的微笑著,潭墨揚起的嘴角卻無法掩蓋眼神中黯淡。不再純真的眼神染上重重的鬱悶。忍了多久,才讓積在眼眶的水珠吞回腹中。

他閉起的雙眼,用心體會到了什麼,是這自然的美好或是遠離塵世的自在,你無法得知。

 

伴隨在你們倆之間的沉默被他的聲音劃破,為你引來陣陣憂傷。

「我活不過二十。」眨了眨那如琥珀的雙眸,潭墨一派輕鬆地開口,深沉的雙眼早已恢復清澈,露出的笑靨充滿著他十九歲的青澀。

含笑的嘴角卻掩蓋不住他眼中的鬱悶,平常清澈的雙眼積滿的淡淡的暗沉。

笑依舊,眼如墨。

你握緊了他垂下的雙手,夜冷風涼使他的手變得毫無溫度。冰冷的刺痛,你卻又不願放手,深怕一不注意他就從你身旁悄悄溜走。

他的眼神從到此地開始就不在你的身上。海的另一方擁有他的眷戀。朝著海平線看去,繁星點綴於空,你卻看不清他的渴望的是何物。

深夜的海波光粼粼,溫濡似情。看似深,卻無法與他的心相比。

你總以為知道潭墨的所有事,現在想想卻也引自己發笑。

你所了解的,他身邊所陪伴的人也都知道。

或許無人知曉獨你的,只有他極愛深夜的海和風。

心中湧上感慨,不知名的情緒染上心頭,不知他是否有發現,你們似乎之間還隔了距離。

 

「等等、我說的話只是想讓你知道,別人無法知道的我的事。因為你對我來說真的是特別的,很特別的。」

你不懂為何他會在此說出這話。明明對你來說稍些歡愉溫馨的氣氛瞬間驟降至零下,沉著臉,你細聽他待會的話,深怕漏了一句,造成一世遺憾。

潭墨閉起眼,開口:「我前世犯了太多錯,今世得償還。」淡說了聲,彷彿他是第三者一樣,說著不是自己的事。

你伸出手握著他的手。潭墨朝你輕輕一笑,並未回握你的手,就這麼,被你握著。

「我記得過去,看的見未來。」閉起了眼,他的語氣並不像是在胡說,流露出十足的真誠讓你不敢置信。「有人說我這命可真好,是神的孩子,可他們不知道,我多想當個凡人。」

你直盯著他,你考中思緒宛如斷路的電路,遲遲無法回應。

這時的你該說什麼?說你不在意嗎?別傻了,你要說出這話比不可能的認識還要不可能。

風不再吹拂、海浪不再拍打上岸,這一切都靜止,你感到陣陣沉悶環繞在心頭無法揮去。

掙脫了你的手,他伸出了手,讓夜空的寂靜親吻著他身上的每寸肌膚。

他說的話很玄,有種奇幻小說的感覺。但你知道,這絕不是玩笑話。

乾燥的喉嚨硬擠出了幾個字,你感覺到也些許的害怕,害怕他接下來的話,「你……在開玩笑嗎?」

搖了搖頭,談莫看著你,道:「我沒什麼理由好騙你。」頓了會,他猛然一笑,宛如燦爛的太陽花,「你知道我的,我們認識這麼久。」

沒錯,他這話說的沒一丁點錯。

你懂得他,他也懂得你。

你知道他從不說假話,畢竟以前有次你也詢問過這問題,他只說:「謊話無法讓你撐過一輩子,那不如接受吧。」

從那之後便了解,他的話無一不假,說的都能信,都真的嚇人。

 

「我將會離你而去,我不想讓這大劫脫連到你,你還有很好的未來,我看的見。你的光明,在沒我了路上。日後的劫難,我獨自承擔。」

你所害怕的,從潭墨的口中流瀉出來,是的,他會離開,你將會度過,無他的路。

有誰知道他心中的沉重、不捨。活了快二十個年頭,獨有這事他不樂見,對這人世他眷戀極深,還未完全窺探它的全貌,便得離去,誰捨的?況且,它還有個更不捨離開的人在這,這要它怎麼忍心放手。

他不求你懂,也求你永遠不懂。

 

「如果前世能知道今世會遇見你,或許我就不會如此愚蠢。」眼神染上的鬱悶,讓一切沉入心的底部,使他綻放更美的笑,卻又更淒涼。「我的命,是求了許久才得到這一世的二十年。吶、向天求的命,會還得極苦。」

「今世,我的笑成一條性命,也定了好壞。這對我過於慘忍,我卻無法不笑。你知道為什麼嗎?」朝你問了個問句,潭墨卻比你還先開口,不是他不願知道你的答案,而是怕聽了淚會滴落。「想讓你見到這世界的美好,我時時刻刻笑著,就算受的苦有多多,依舊。未曾哭過、氣過的我,眼神淒涼我自知,嘴角弧度始終無法垂下。」

你想開口,他的話阻擋的你。卻也讓你知道,你想的是多麼的天真,多麼的微不足道,多的可笑。

你從未見潭墨臉上出現除了笑以外的表情。小時被欺負了,他笑著跟你說沒關係,他會報復回去;國中他被背叛了,他笑著說沒關係,他不放在眼裡;高中家人去世了,他笑著說沒關係,他生命看的淡薄。

他笑,他一直笑,他就只為了讓你感受到這是間的美,卻讓自己身陷如煉獄中的苦,像個傻子般,只懂得為別人,不懂得多想想自己。

「你不需要這樣,潭墨,你不需做這麼多。」

他像是聽不進你的話,並未回覆你的話,他的心中,只有一件事覺得重要。

「你會怨嗎?伴我十多年?」轉頭看著你,雙眼充滿著不自然。不像平常的天真,卻也不像方才的鬱悶。互相交錯,織成蛛絲網,成一道牆面,替他抵擋過多的情感。「依賴成癮,無法戒。」

「本甘願,見你,卻不捨。本該獨自一人,卻撇見了你的身影。」垂眸輕笑了幾聲,聲調快成哭腔,嘴角卻還是笑著,眼神多情成無情。「這要我怎麼走。」

你口中乾澀,吐露不出任何一點話,你心底迴盪的話,是要他別走。

你的世界沒他,你也過無下去。

你這十九年的歲月中,他佔去了十三年的回憶大半,十三年,整整十三年,這樣他怎麼不說別走。

搖了搖頭,潭墨一語淡然,「無法不走,紀臣,人總要學會放手,就算心底多痛。我阿,也放的痛苦」

他懂得你,很懂很懂。

你所想的,他略知一二,你的躊躇變化著你的未來,他時時刻刻看著,不願疏漏任何一點地方。

只,結果都相同──

無他。

 

「吶、別氣、別怨。我瞞騙了你純粹怕你過於害怕那日,說穿了,我也怕著。總感覺,說了此事你就會離開。」冰冷的手撫上了你的臉。過冰的感覺使你顫抖了一下。

這感,如同死人般的冰涼。

猶如,他並非存活在這世上。

 

淡淡微笑,平靜柔和。「我對你的情感超乎我的想像,卻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。」

「我喜愛與你睡同張床、和你出去走走,還和你說著無言亂語。」呵呵了笑了幾聲,幼童般的感受讓你浮現在心中。

他給你的感覺依舊停留在你們初認識的七歲那時。

純真憨傻、無憂無慮。

眼中的清澈,儼如藍天,美的不像樣。

 

閉上眼簾,潭墨從你臉上離去的手緊緊握住了你的手。

就這樣,想深刻的感受到你的存在。

這宛如長不大的孩子,總會用特別的方式撒嬌著。

「那感覺對我來說過於複雜。對我來說,你過得開心,那就夠了。」一字一句的緩慢說著,他的手握得更緊了些。

你過得開心就夠了。這話在你耳邊不斷盤繞,過多的情感從你心底爆發你卻無從宣洩。

萬物的聲音回歸,方才的寂靜早已消失無蹤。

自然的聲響迴繞在你的耳旁,你卻無法聽進任何點聲,你的腦全被他的一字一句給占滿,再也容不下其他。

 

往前走了幾步路,赤著腳的他碰到了濕軟的沙子以及微微海水。

淡雲散去,無缺的月,皎白月光灑落而下,水面浮光,雖清澈卻見不得底。

回過頭,水波帶光亮反射到在身上,青絲微微飄動,笑如畫中人,極美。

起唇,柔和語調帶出幾字:「紀臣,你覺得這世最美的是何物?」

 

你起唇,卻發不出任何點聲。

那太慘忍,令你無法直視的美──是他。

 

你未開口,並非不想,而是無法。

你對他的感覺早就超乎一般,那細小舉動便能使你平靜如水的心翻起波濤洶湧的感覺到底是什麼?

你不懂,也沒膽子去了解。

愉快笑了幾聲,他露出有些羞澀的臉,「我啊,最喜歡紀臣的溫柔。」

你的身子一震,酸了鼻頭。

「我也最喜歡你的笑容。」你笑著開口,眼中流洩出百般的柔情。

他愛你的溫柔,你愛他的笑容。

 

你坦露的心聲,對他來說與你聽見他的話一樣開心,一樣雀躍,一樣感到美好。

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,潭墨語塞不再開口。

不行再如此眷戀,他該把所有的情感收至無,尤其對他那兒時的玩伴。否則,他心痛欲絕,卻又無力阻止什麼。

垂下了頭,咬著下唇。

這是他焦慮時的小動作。曾也因為這樣,他嘴泛著血絲,自己卻沒自覺。被多少人拍著頭碎念的無數次,卻比不上你的一句話還來的有用。這可讓他也朋友們叫苦,他們勸了一個半月,卻得不到什麼結果,你一句,那結果氣的他們恨不得將你瞪出一個洞。

你一開口,從那之後便沒見過他再做那動作,只可惜,似乎現在打破了。

習慣難改。這是他以前曾說的。

不管是什麼,只要形成習慣,便難以改掉。

就像你習慣有他的世界,他習慣有你的地方一樣,都是一樣的。

你們早就都已經,處在習慣的漩渦之中。

不知過了許久,歌聲傳來。

你看著眼前的人,他的唇張和著,流洩著歌聲。

聽不出是哪國語言,聽不出是唱給誰聽,眼底洩漏出的溫柔,就與平常見你的眼神無一不像。

他溫柔的眼神只對你。平時,他的眼神都淡淡的,看不出情緒,一般人看起來只認為他是個愛笑的孩子,只有你知道,他在想些什麼事。

你憶起,幾日前他不斷地咳著,甚至連喉嚨都啞的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,現在卻低聲唱著,彷彿那幾日的模樣是幻影。

 

手摀著口,潭墨猛然地咳了幾聲,遲遲不停,最後嗆出了淚水。

你像前拍了拍他的背,希望能為他舒緩些喉嚨上的不適。

等到停止,他深吸了幾口氣,朝你示意著他沒事的神情,你往後退了幾步,心中無一不是擔心他再度又咳了。

前幾日,他像個得重病的病人般,連眼都無法睜開,那奄奄一息的他,十足的令人心疼。

你直守在他的床旁,一步都不肯離去。直到他睜開雙眼,說著逗你笑的話語你才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。

現在你依稀感覺他的膚色變得更蒼白些,更毫無血氣之言,語那幾日無一不像,他隨時都有可能倒下,再次閉起眼,不說鬧你的戲言。

 

潭墨他變的略為低沉的聲線,帶著幾分滄桑。

「我不信未來,也不曾許過任何願望。」轉過身子,他正向著你。

朝你伸出了手,露出了一個燦賴美豔的笑容,「許個願吧,為你無我的將來。我會實現它的,就算犯天。」

 

「為你,我什麼都願。」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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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久的文了,一年有了吧?這被我坑的真的是非常的慘。

我是想要打神的故事,不過因為有關古代所以仍舊卡著ORZ

有想過乾脆來個架空式的古代好了,這樣想想似乎也不過顧慮過多,能夠很輕鬆地打了呢!

期待我能將02做好校對然後擠出03哈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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